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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新婚(八)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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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手。”

“打理後院?”老祖宗臉上陰雲密布,桂嬤嬤怕再這麽說下去,老祖宗又要發了脾氣,趕緊打斷了李媒婆的話,“李媽媽,那王小姐的命格打理的哪門子後院呀。”

李媒婆笑容一僵,這般直來直往切中要害的方式叫她一時尷尬得說不出話來,支吾了好一會兒,才拿帕子印了印額頭汗珠,道:“哎!本來這種話不是我應該說的,當年剛剛交換了庚帖就出了那種事,也不好說就是王小姐的罪過。八字嘛,總歸是要合一合的,與這個人下下配,與其他人說不定就上上配了,也許,並非王小姐命裏帶克,只是恰恰與那甄家哥兒不合。我也曉得,背著那樣的罪名王小姐是極不好說親的,一輩子嫁不出去毀了,也不稀奇。這種事情,總歸是女人吃虧,無處說理去。”

這幾句話,臻璇聽著是有幾分道理的。

她想到了臻琳。

臻琳臨上轎被退婚,傳言裏多是說她失德,姐妹們都知道這事與臻琳無關,卻堵不住世人的嘴。若不是聖旨一道,臻琳是要青燈古佛度過餘生的。

而那王小姐,是不是真的那麽命硬也不好說,但只要是出過一次事,就甩不開那個罪名了。

對其他要娶媳婦的人家來說,又不是沒有其他人選了,誰家願意去嘗試著合一合呢。

李媒婆又接著道:“王家那些資產,老祖宗不放在眼中,可放眼咱們甬州,又有幾戶人家願意賠上所有家產嫁女?王家是絕戶,那是什麽都給了女兒的。府上二老太太之前就說。三爺比不得兩個哥哥,娶個娘家底子厚些的媳婦,往後日子也好自在些。”

老祖宗聽了李媒婆之前那段話。面色已有些緩和,作為女人將心比心。也覺得那王小姐可憐了,再一聽何老太太說過那樣的話,不由得氣不打一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去。

明明打得是那樣的主意,還一副為孩子著想的模樣,實在是虛假得聽不下去。

最叫老祖宗生氣的是,那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做弟弟的在這個家裏吃了虧,夏家明明有錢,卻要叫他靠媳婦的嫁妝錢過日子。

瞧著是在擔憂夏蘇卿的將來,實際上是在說他們二房分不得祖宗家產。什麽好處都拿捏在長房手中,分不到一杯羹。

若是何老太太這會兒在跟前,老祖宗定要幾拐杖趕她去祠堂外跪著,這些都是祖宗們定的幾百年的規矩了,有什麽不滿意的自己去和祖宗們說!

這話傳出去。別人怎麽想。

生生壞了夏家名聲。

李媒婆自是看出了老祖宗的不悅,閉著嘴沒再多說,心中暗暗道:有錢人家就是這樣,明明喜歡有家底的媳婦,偏不能叫人說穿了出來。

老祖宗按下心中怒氣。問道:“如果要那王小姐與你做兒媳婦,你願意嗎?”

李媒婆沒想到老祖宗會這麽問,幹笑了幾聲:“我那小子早就娶了親了。”

這不就是不願意嘛。

老祖宗低聲與桂嬤嬤耳語幾句,桂嬤嬤不住點頭,待說完了,桂嬤嬤才直起腰,與李媒婆道:“李媽媽,這兩位,一位是我們大太太,一位是二奶奶。”

臻璇雖不解為何突然向李媒婆介紹起她們來,但老祖宗既然叫她們坐在這裏聽著,自然有老祖宗的打算。

李媒婆也是不解,她甫一進屋就看到了鄭氏和臻璇,光看穿著年紀,只猜得出輩分,卻不知道是哪一屋的,她一心應對老祖宗,便也沒有多想,這會兒聽得桂嬤嬤介紹,她趕緊又行了禮。

面對臻璇時李媒婆多看了幾眼。

何老太太就是因為臻璇才動了娶個有錢孫媳婦進門的心思。

“二奶奶進門時可是真熱鬧呀,我也在街上瞧了的,那送親的隊伍都望不到頭。”這麽耗下去定是要黃了的,李嬤嬤心裏煩悶,畢竟王家給的紅包不是小數,事成之後又另有賞錢,只要有一絲機會她都不想放棄,李媒婆琢磨了一番,王小姐最大的優勢便是豐厚的嫁妝,若不能以此打動夏家,這門親事就沒戲了,老祖宗已然是不願意了,便幹脆死馬當活馬醫,再爭取爭取了,李媒婆討好道,“老祖宗,您是沒瞧見,送嫁妝的時候,街坊鄰居都出來看,一擡一擡的數,數到後來啊,大夥都不記得數目了。二奶奶如此風光,往後的平輩媳婦也不能差了,不是嗎?王家嫁女,一定也是風風光光的。”

這話是什麽意思?

夏家雖是行商人家,但娶媳婦自然是娶賢惠,不是市儈到去娶銀子,況且,夏家需要去娶銀子?

這李媒婆聽了何老太太那些所謂的條件,便以為夏家是盲目求風光的不成?

老祖宗怒極反笑,拍著桌子道:“風光?我夏家沒見過風光?我娶過閣老的幺女,娶過探花郎的嫡女,請婚的聖旨還在祠堂裏頭供著,我老婆子活了快八十歲了,什麽沒見過!王家小姐嫁妝豐厚?比得過我曾孫媳婦禦賜的玉如意?王家小姐有官小姐之風?我夏家長房裏的媳婦哪一個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夏家若要求風光,王家傾家蕩產都不夠!娶妻娶賢,娶妻娶一室安寧,王小姐的八字與那‘安寧’怕是靠不上一丁點的邊。李媽媽請回吧。”

李媒婆叫老祖宗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她是糊塗了,夏家與她從前說過親的那些人家不一樣,尋常人家就不願意娶王小姐,何況夏家呢。

再看那坐在一旁的鄭氏與臻璇,不言不語,自然有一股貴氣,之前誇讚王小姐的那些話在這些官小姐出身的女人耳朵裏,當真是貽笑大方。

李媒婆在心中不禁恨起了何老太太,若不是她放出風聲要尋那樣的一門親,自己怎麽會拉了這條線,叫老祖宗狠狠落了臉面?

李媒婆無顏再在這裏待著,強撐著全了禮數,出了屋子。

臻璇這才明白,老祖宗叫她和鄭氏坐在這兒,就是為了叫那媒婆明白,夏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豈會為了嫁妝就娶王小姐進門。

李媒婆那些話語,打的是她自個兒的臉面。

李媒婆忿忿走了,湘翮快步跟了出來,拉了她到一旁。

“媽媽慢慢走。”湘翮塞了一個大封到李媒婆手中,笑著道,“媽媽別介意,老祖宗在氣頭上呢。”

李媒婆一入手就摸出了那封兒沈甸甸的,面上也不好再陰沈著,擠出笑容道:“姑娘,我曉得的。”

“前些年聽說王小姐的事情的時候,老祖宗還念叨過,可憐見地。就像媽媽說的,並不一定是王小姐的過錯。只是老祖宗擔心三爺,這才急切了些。”

李媒婆長長嘆了一口氣:“我懂……家裏並不缺銀錢,何必去冒那個風險呢。只是王家,哎……也是不幸,本就沒有香火,偏偏獨女還……我去了王家幾次,王老爺頭發都愁白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誰家不是一樣呢。我們三爺是要說親事了,老祖宗少不得要把把關,媽媽若有好親,再來與我們老祖宗說一說。”湘翮又勸了幾句,送了李媒婆出了長生居,“王小姐這門親,媽媽就當沒與老祖宗提過,不要掛在心上。”

李媒婆把大封塞進了袖口,點了點頭。

湘翮回了正屋,見桂嬤嬤一眼掃向她,她以眼神示意,桂嬤嬤微微揚了唇角。

桂嬤嬤和湘翮都是老祖宗身邊的老人了,自是最明白老祖宗看重什麽。

老祖宗發了脾氣,趕了李媒婆出去,一來是因為親事不靠譜,二來是為了警告何老太太。等老祖宗氣消了,就會琢磨起李媒婆是不是會記了仇,要是在外頭胡說一氣,三人成虎,那就對夏家名聲不利了。

夏家是要在甬州城裏做生意的,生意人不能不講名聲。塞個大封叫李媒婆閉嘴,老祖宗事後會滿意的。

湘翮倒了茶水,老祖宗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慢悠悠道:“少不得還要多活兩年,把幾個孩子的事安排了,否則屏翠園裏指不定叫她弄得多烏煙瘴氣。”

鄭氏不能直言何老太太不是,只是道:“老祖宗身體康健,是我們做晚輩的福氣。景卿、湖卿也要老祖宗來相看相看呢。”

夏湖卿從碧紗櫥裏出來,聽見這話,紅了臉站住了。

老祖宗招招手叫了夏湖卿過去,拉著她在身邊坐下,仔細瞧了,點頭道:“一轉眼都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老婆子任重道遠啊!”老祖宗又看了看臻璇,與鄭氏道,“你婆婆的眼光就不錯,頤卿這個媳婦,我就喜歡。”

老祖宗也不願意再提何老太太的事,道:“明日下午,我請了空塵大師進府,頤卿媳婦早些來,陪我聽一會。”

臻璇自是答應。

老祖宗面有倦意,鄭氏便帶了臻璇與夏湖卿出了長生居,不再打攪老祖宗休息。

234章 舊賬(八)

回到聽風苑裏,懷安王府的兩位媽媽已經走了,廖媽媽捧著禮單與鄭老太太說著話。

鄭老太太見她們回來,問了幾句,待聽鄭氏說了,她哼笑一聲,道:“少不得多些閑言碎語的。”

今日王府裏送禮來,鄭老太太是極高興的,廖媽媽不願意叫何老太太的事壞了鄭老太太的心情,便岔開了話題,繼續說著那禮單。

“老太太,藥材與往年差不多,靈芝、鹿茸、老參,奴婢剛去瞧了瞧,都是有年頭的;布匹綢緞整整六個箱籠。”廖媽媽把禮單遞到老祖宗跟前,指著其中一項,道,“您看,還有兩塊白狐皮子。”

鄭老太太瞇眼一看,忍不住笑道:“白狐皮子,那是年輕人用著才好看的。真是的,我那麽大年紀了,怎麽還送我這個。”

廖媽媽也跟著笑了:“您忘記啦?那時候娘娘賞了您狐貍皮子,做成之後誰都說好看,剛穿了一次就叫幾位殿下弄臟了。”

提起這樁往事,鄭老太太沈思了一會,也想了起來。

太後娘娘那時還是貴嬪,皇上與懷安王爺還是宮裏的幾位小殿下,這一晃竟是過了這般久了。

“這麽多年前的事,王爺竟然還記得。”鄭老太太頗為感慨。

廖媽媽點點頭:“是王爺惦記著您。”

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孩子,鄭老太太聽著格外窩心,便道:“我這把年紀就不糟蹋那白狐皮子了,給了頤卿媳婦與湖卿。”

鄭老太太賞的,自是不敢推辭,臻璇與夏湖卿起身謝了。

“頤卿媳婦,我聽說過幾日就是你隔房的祖母的生辰?”鄭老太太見臻璇點頭,又道。“一會挑些靈芝、老參,是我的一番心意。”

臻璇福了福身,替馬老太太謝過了。

翌日下午。臻璇依照老祖宗的吩咐,早早去了長生居。

空塵大師還沒有到。老祖宗手中握著一串佛珠,紫檀木做的珠子磨得久了自有光澤,亦有異香。

小幾上放了幾本經文,老祖宗笑著與臻璇道:“你念過哪些?”

“在娘家時,與祖母、母親念過《心經》、《地藏經》與《金剛經》,能念下來,不敢說領悟。也翻看過別的經文,只是看過而已。”臻璇說道。

老祖宗點了點頭:“你年紀小,能靜下心來念過一些就已經不錯了。我曾聽聞,裴家在佛事上向來誠心。”

“除了祖母、母親。家中有別的長輩禮佛,重新修了家廟,請了師傅講經。”

老祖宗聞言,嘆道:“禮佛是好事。人吶,聽了菩薩的話。就能少做一些荒唐事。許多事命中註定,自有因果,想明白了,就不會想不開了。”

臻璇聽得出來,老祖宗在說何老太太的事。

何老太太太過執念、太過計較了。

無論是長房二房。嫡出庶出,還是與鄭老太太攀比,連帶著比兒子、比孫子、比媳婦孫媳婦,一旦進了牛角尖,就蒙蔽了眼睛,做出來的事就叫老祖宗不高興了。

臻璇不能直接議論何老太太,可這時候聽懂了作不懂,做一個悶葫蘆,老祖宗也會不喜。

“我幼時初隨著祖母聽經時,覺得晦澀不知所語,又沒有辦法久靜,便不愛讀。與祖母講經的師傅說,是我的時候未到,慧根未開,便是日日對著那經文,也無法入心。那時我只當師傅是說我年紀小,可等與我年紀相仿的姐妹也能辯上幾句經時,我還是不行。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有一日就品出些味道來了。”臻璇見老祖宗仔細聽她說話,淺淺笑著道,“師傅說,這便是‘靈犀一點’,是機緣。從前讀不懂,悟不得,全因未到機緣。只是,也只那麽一丁點靈犀,再想多悟一些,便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有所增進。大抵這也是因果,強求不得的。”

臻璇說完,目光落到了那幾本佛經之上,這番心得體會是她親身所感,經過了一件件事情,遭遇了一樣樣變故,再去看菩薩說過的話,看那些故事,才漸漸有了些感悟。

老祖宗不語,細細琢磨起了臻璇的話。

八十年風雨,老祖宗的經歷非一般人可比,臻璇借著這一番話想表達的,想寬解的東西她也聽得明白。老祖宗說何老太太沒有想開,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命中自有定數,她再操心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

兒孫自有兒孫福。

不做那些荒唐事就行了。

老祖宗看著臻璇,眉目沈靜,笑容和婉,裴家教女用心是一方面,隨祖母、母親聽些佛理也是其中一部分吧。她與臻璇說佛經,臻璇用佛理勸慰她,這個曾孫媳婦,還真是有趣人。

老祖宗不由展了笑顏,哈哈道:“是啊,我掛念著她們而放不下,這也是因果。”

空塵大師正巧進來,聽得這爽朗笑聲,合掌道:“老祖宗許久不曾如此開懷,是有什麽妙事嗎?”

老祖宗向空塵大師回禮:“與我這曾孫媳婦說話呢,老婆子心中郁結化解不少,自然高興。”

“哦?”空塵大師看向臻璇。

臻璇起身合掌回了佛禮。

待空塵大師坐下,老祖宗與她說了臻璇的勸解之語,空塵大師亦笑了。

空塵大師與老祖宗說了會庵堂裏的瑣事,臻璇細細聽了,只覺得從大師口中講來,那些平日裏的小事之中亦有佛法,不知不覺便入了迷。

講了小一個時辰,空塵大師轉而問臻璇,道:“奶奶讀經書,書中許多故事,不曉得奶奶最喜歡哪一個?”

臻璇沒想到空塵師傅會問,怔了怔才道:“也不是喜歡不喜歡,印象最深的是《背女人》。”

《背女人》中,老和尚將女子背過了河就放下了,而小和尚想著老和尚這般行事不妥當,一直掛念著,他雖沒有背在背上,卻背在了心裏。

空塵大師點頭:“《背女人》不難讀懂,卻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臻璇認同,她剛才與老祖宗說的亦是“放不下”。

老祖宗擺擺手,道:“老太婆這把年紀了都放不下,看不穿呢,便是廟裏的和尚又有幾個能說自己已經參破?就像我們之前說的,皆是因果,莫要執念。”

時辰漸晚,老祖宗不留臻璇,道:“不要叫聽風苑裏等久了,你先去吧。記得空閑了來和我說說話。”

臻璇應下,與空塵大師道了別。

湘翮送了臻璇出來,笑著道:“老祖宗好久沒有那麽開心了,多虧了二奶奶。”

臻璇不敢居功,道:“我只是說了些自己讀經的體會。”

“奴婢說幾句逾越的話。”湘翮放低了聲音,道,“平日裏雖然太太、奶奶們日日來,可也只是請了安,極少與老祖宗說說閑話聊聊天。奴婢知道主子們都忙碌,但若有空閑能多來陪陪老祖宗,老祖宗是很高興的。”

臻璇點頭,道:“姑娘伺候老祖宗真是用心。我空閑時,會過來的。”

老祖宗高興了,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輕松一些,湘翮既是為了老祖宗,也是為了她們自己。

說些佛理,說些家常,有話題時,老祖宗並不難相處,而照顧好長輩亦是做晚輩的應該做的事,只是老祖宗不變著法子要替杜越娘做主,臻璇也願意多陪陪老祖宗。

長輩們喜歡她,才不會叫夏頤卿左右為難。

出了長生居,算了一下時辰,直直回天一院去應當能趕在夏頤卿前頭,夫妻兩人換身衣服再去聽風苑,時間正好。

青帷小車一路駛到了天一院外,桃綾與執棋扶著臻璇下了車,沿著抄手游廊走過了書房外頭,見到角門那兒挽琴在與賀媽媽說話。

賀媽媽有些著急,拉著挽琴的手求著些什麽。挽琴皺著眉頭,面色不悅。聽見腳步聲,兩人才瞧見了臻璇。

挽琴神色如常,福身請安。賀媽媽一臉緊張,低著頭不敢看人。

臻璇見此,也不多問,先回了屋子。

到了夜裏,趁著夏頤卿梳洗的工夫,挽琴進來鋪床,壓著聲與臻璇說了下午的事。

書房後頭有一個角門,角門外頭便是直接通往外院的甬道,這扇門平日裏都是關著的,只夏頤卿趕時間時出入,或是晝錦和雲在有事要傳話時才打開。鑰匙有兩把,一把在執棋那兒,一把由管門的婆子收著。

挽琴經過時瞥見那角門開了,再一瞧,角門外頭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探頭探腦要往裏頭看,賀媽媽攔在門裏,卻也只是攔著,沒有把門關上。

挽琴惱了,要叫院子裏的婆子們把那無理小廝給扭了處置。

婆子們還沒來,賀媽媽先過來攔了挽琴,又喝了那個盯著挽琴看的小廝幾句,那小廝才一溜煙跑了。

管門婆子這時才回來,見挽琴沈著臉,賀媽媽急得團團轉,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哎呦我說賀媽媽,你家那個死小子又來了?我早說這麽不行!”

挽琴追問,賀媽媽起先並不願意說,管門婆子一把將門鎖上,也不管賀媽媽不住拉她,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235章 祝壽(一)

賀媽媽的兒子賀二在前院裏當差,愛賭,每回輸個精光就來問賀媽媽要錢,賀媽媽對兒子有求必應,回回都叫管門婆子把錢袋子從墻上扔出去。今日雲在替夏頤卿跑腿從書房裏取東西,管門婆子就開了門,不想突然肚痛難忍,便叫與她說話的賀媽媽幫忙鎖門,她自己先去了茅房。哪裏想到這一去就去出事情來了。

其餘的,賀媽媽不說,挽琴也猜得出來。

賀媽媽正要鎖門,賀二來要錢,拿了錢還不走,往院子裏東瞧西瞧的,正好叫挽琴給遇上了。

賀媽媽曉得這事壞了規矩,從前扔錢袋子出去還不打緊,今天是開了門叫賀二窺見了院子裏。她手上的錢本就拮據了,若叫臻璇知道了被趕出院子,可如何是好!這才求挽琴莫要告狀。

而就在苦求之時,臻璇正巧就回來了。

挽琴把事情說完便不再多嘴了。

臻璇點點頭,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這件事你處理吧。”

挽琴應了,第二日與臻璇回話,管門婆子罰了一個月份例,賀媽媽那兒罰了三個月,叫她好自為之,賀媽媽知道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千恩萬謝。至於賀二,交給雲在和晝錦,自會懲治。

臻璇頷首表示知道了。

賀媽媽與蕓茵不同,她是府裏的老媽媽,管著天一院裏的藥方子,可見在鄭氏面前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這件事是賀媽媽做錯了,可如果臻璇一點顏面不給,把事做絕了,卻是有礙名聲的。

新媳婦上位,有鋒芒,亦要有避讓,剛柔並濟,既能壓得住下人,又不至於太招了婆母的眼。

就好像高媽媽和陳媽媽,這段日子她們多在各房各院裏與別的丫鬟婆子打交道。一來是知曉一些夏家的事情,二來是累積一些人脈,這是初來乍到的臻璇所需要的。

這種事情必須把握好分寸,若是做得過了,叫鄭老太太與鄭氏感受到了威脅,會引來反感;可若是不做,混混沌沌的,在長輩眼中就不是一個將來能掌事的料子。

高媽媽在裴家大宅裏摸爬滾打多年,很有經驗;陳媽媽雖然守著祖墳,但到底是從前跟著六老太爺進過京見過世面的。兩位媽媽與人相處很有一套。分寸拿捏得很是叫臻璇放心。

話說回來。也不需要兩位媽媽怎麽去巴結別人,長房奶奶陪房的身份,就叫家中奴仆都願意來示個好,大家和和氣氣的。

因此。挽琴對賀媽媽這麽處理,既能小施懲戒,又不至於掃了鄭氏的臉面叫她不高興。

雲在與晝錦要罰了賀二,這事定然瞞不過夏頤卿。

要是賀媽媽下次再犯錯,鄭氏跟前臻璇也能有一個交代。

轉眼便是馬老太太生辰。

鄭氏早早備好了禮物,鄭老太太又添了些藥材,亦準備了李老太太的份,叫下人搬上馬車,臻璇與夏頤卿一道回去賀喜。

臻璇與夏頤卿去得不算早。到了裴府所在的巷口外頭,賀喜的馬車就已經排了隊。

臻璇掀了簾子一角,一瞧前頭的架勢,不由咋舌:“之前整壽之時,似乎也沒這麽多客人呀……”

話一出口。略想了想,又明白過來。

今年與往年不同了。

前些年,在朝中為官的只有裴大老爺和七老爺,七老爺是個小京官,大老爺雖是吏部侍郎,平素不與同僚們多往來,裴家在甬州再有聲望,因著政見,除了姻親,馬老太太做壽時很少有外人來賀。

到了如今,臻徹留京任官,臻徐外放,徐徐圖之。臻琳要嫁入皇家,臻琪要成了傅老將軍的孫媳婦,臻璇已經一張聖旨嫁入夏家,加上臻瑛這個永涼王世子妃,裴家已然是皇親國戚。

裴家的站位明朗化,借著給馬老太太賀壽這個由頭,平日裏不往來的也要來送上一份禮。

臻璇扭頭與夏頤卿道:“二爺,祖母大壽之時,夏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吧。”

“很多吃不上酒席,放了禮物就走。”

沒有多等,夏頤卿吩咐車把式走了側門,一路先到了慶安堂。

慶安堂中,夫妻二人行了禮。

李老太太心情不錯,叫他們兩人先去慶榮堂,她與季氏稍後便來。

慶榮堂喜氣騰騰,小丫鬟迎了他們進去,在院中見到了忙得不可開交的李姨娘。

為了這場壽宴,段氏、周氏妯娌幾個忙了許久,萬事都要提前準備比劃著,尤其是幾個月前鄭老太太才剛做完大壽,馬老太太是萬萬不能越過她的。即便馬老太太是一品誥命,四孫女要上皇家玉碟,但她依舊是不能和奶過懷安王爺,由皇上帶著皇後與一眾文武一道來賀壽的鄭老太太相提並論的。

李姨娘少不得要替段氏分擔,這會兒也顧不上慶榮堂裏進進出出的都有誰,做著自己的事體。

臻璇和夏頤卿進了正屋。

裏頭熱鬧一片,曹氏、尤氏、劉氏在座,孫氏帶著辰哥兒和圓姐兒,任氏抱著湛哥兒,幾個姐妹都在,馬老太太被圍在正中,一身赭石色金絲團花壽字紋亮緞,衣領處也繡了對開的半圓形團花壽字,笑容滿面。

臻瑛與顏慕安亦已經到了。

臻璇出嫁和回門時臻瑛可以不來,但馬老太太做壽就避不開了。

臻璇掃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臻瑛更是頭也不擡全當不曉得臻璇來了,倒是顏慕安看了臻璇一眼,目光落在了夏頤卿身上。兩人本就是熟識,這會兒略一頷首,以示招呼。

地上備著蒲團,臻璇與夏頤卿上前磕了頭。

孫女婿這輩的在甬州的就只有他們兩個,也不好一直在內室與女眷湊在一塊,夏頤卿和顏慕安便隨著臻律一塊往外院去。

臻璇被臻琪拉著過去坐,突然就聽尤氏抿嘴,笑意盈盈道:“我瞧著呀,這兩連襟倒是挺好的,反倒是兩姐妹,誰都瞧不到誰。”

臻律腳步頓了一下,顯然是聽見了,與他一道走的夏頤卿與顏慕安自然也聽見了,卻沒有哪一個回過頭來。

臻璇聞言也是一楞,心裏自是不痛快的,不願意為這些事在這種日子裏與尤氏費口舌,與臻琪、臻琳坐到一處去了。

尤氏說了一番話,屋裏人各個都跟沒聽見一樣,她撇了撇嘴,當真是會粉飾太平,她就不相信把臻瑛、臻璇兩個人單獨放一屋子裏她們能好好的不吵鬧起來。

馬老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看。

裴府和永涼王府的關系,自打臻瑛鬧出那樣的風波之後就一直不好,冷冰冰的,全然沒有姻親的和睦親近。永涼王要面子、重禮數,即便再不待見臻瑛,馬老太太做壽這種日子,他定然是要求顏慕安陪著臻瑛回來的。馬老太太知道底下那些彎彎道道的,但能有孫女、孫女婿來賀壽,怎麽說也是一樁高興事,心裏舒坦一些。

而如今,臻璇也奉旨嫁了人,臻瑛日子好壞都是咎由自取,馬老太太只希望永涼王府與王爺、世子能稍微顧念一些,不要仇視了裴家,那她就阿彌陀佛了。

誰想到今天這麽大好的日子,尤氏偏偏就不肯消停,好端端說出那樣的話來,這是要惹了顏慕安不悅,還順便挑撥臻璇和夏頤卿。若是臻璇和夏頤卿因此有了間隙,她這些年剛從地上撿起來的臉又要丟到地上去了,那可怎麽面對她的老妯娌?

再想到臻瑛,臻瑛打小就深受馬老太太喜愛,左一個心肝右一個寶貝捧在手心裏,除了嬌氣一些之外,並沒有什麽不妥當的。馬老太太知道嫡女與繼母相處不易,若臻瑛是個軟脾氣,就要叫尤氏看輕欺負了去,驕縱一些才不會吃虧,所以一直縱著寵著。

若不是尤氏步步緊逼,從京裏給臻瑛說了那麽一個不靠譜的親事,臻瑛怎麽會亂了分寸?要不是尤氏挑撥教唆,七老爺怎麽會在臻瑛及笄時寫那麽一封信?那信上一字一句都是指責,馬老太太都氣得聽不下去了,何況臻瑛這個做女兒的!

那年臻瑛會那麽糊塗,做出那種不顧前後瘋狂的事情來,就是叫尤氏給逼上梁山了!

思及此處,馬老太太對尤氏這個始作俑者越發咬牙切齒起來,她惡狠狠瞪了尤氏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尤氏叫馬老太太突然發狠訓了一句,一時膽怯縮了縮脖子,卻不肯就此落了顏面,賠笑著想替自己開脫幾句:“老太太,我就是想著她們從前做小姐的時候還挺好的,如今這樣,有些可惜……”

尤氏見馬老太太目光陰沈,聲音漸漸輕了下去。

臻瑛坐在馬老太太邊上從始至終都很安靜,頭也不擡,把玩著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鐲子,聽聞尤氏此句她突然就擡了眼,哼笑了一聲:“做小姐的時候?太太是糊塗了吧?我做小姐的時候,太太不是在京城裏伺候老爺嗎?怎麽就曉得了我與姐妹們處得如何?太太真是神人呢,千裏眼順風耳,我們甬州過的日子都叫太太弄得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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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章 祝壽(二)

臻瑛這番話字字含針句句帶刀,一說尤氏只隨著七老爺留京而常年沒有來伺候馬老太太,二說尤氏在甬州安了人事事往京裏匯報。

尤氏只想大呼冤枉,在甬州安人這種事她便是有這個心也實在是沒那個膽,最主要的是她沒這個能耐。這慶榮堂裏有段氏把持,出了長房其他院子裏周氏治下也是嚴厲,哪裏是她一個不得寵的小媳婦能從京裏伸長了手來隨意插一腳的地方。

只是,辯解的話這個當口真的不好說,屋裏人精太多,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反倒是越描越黑。尤氏恨得牙癢癢,巴不得訓臻瑛一頓,可馬老太太在旁,若她沖著臻瑛去了,指不定馬老太太揚手就要給她兩拐杖。

思前想後,尤氏一口氣在肚子裏翻來覆去,慪得不得了,拽緊了手心,強壓了下去,面色訕訕,終是閉了嘴。

叫這對繼母女針鋒相對一番來往,屋子裏的氣氛沈悶了許多,在與湛哥兒玩耍的圓姐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起身怯怯朝孫氏看去。

孫氏沖她使了個眼色,圓姐兒心領神會,笑瞇瞇地撲到馬老太太懷裏:“曾祖母,抱抱。”

即便馬老太太不高興,也不想叫圓姐兒失望,一把將她抱住,逗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展了眉心。

臻璇與臻琪、臻琳說了幾句,聽外頭報李老太太與季氏來了,她趕忙迎了出去。

李老太太一進門,太太小姐們自是一番問安,臻瑛起了身讓出了馬老太太身邊的位置。

馬老太太沖李老太太招手,道:“來來來,六弟妹與我一塊。”

李老太太已是許久不曾見過臻瑛了,心中的氣隨著時間也淡了許多,尤其是在臻璇出嫁之後,瞧著他們夫妻和睦,往事也就漸漸放下了些。

馬老太太做壽的日子,李老太太也不好掃了大夥興致。便沒有黑著臉對臻瑛,叫季氏與臻璇扶著坐到了羅漢床的另半邊。

兩位老太太說著閑話,賀壽的賓客陸續來了,見禮認親,好不熱鬧。

屋子再大,一時也坐不下這麽多人,女客們由曹氏領著,又叫了孫氏、任氏與幾個小姐作陪,去了花廳。

臻瑛、臻璇是姑奶奶,來的也不是她們熟悉的女客。便留在正屋沒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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